他似乎想要逃離這個金窟魔窖。
顧弄潮露出一抹笑:“這傷雖不能讓他瞬間斃命,但天牢的一種酷刑就類似于此?!?/p>
廖平此時已爬出去一段,地上蜿蜒一行血跡。
燈火葳蕤間,顧弄潮拾起掉在地上沾滿鮮血的匕首,交到言霽手里,低語道:“霽兒,替皇叔將他殺了吧?!?/p>
重新握住它時,言霽已經(jīng)快要麻木了,他明明站在人間,卻感覺周圍群魔亂舞,昏蒙的天光所照皆成灰黑白三色,只余那道長長往外延伸的血跡,鮮紅刺目。
他知道,顧弄潮想要的無非是他聽話,他如果不按要求去做,這個夤夜恐怕永遠(yuǎn)不會結(jié)束。
言霽一步步向前,他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么表情,驚慌的?害怕的?亦或是什么表情也沒有,最后他就握著那柄匕首站在了廖平面前,顧弄潮在畫面盡頭的燈火下朝他微笑。
“陛下,救我,救我”
廖平朝前奮力伸手,似要拽住言霽明黃衣角,但在那之前,匕首已刺穿了他的心臟,最后一個字還未完整,便戛止在喉嚨間,隨涌出的鮮血,破碎成地面一朵朵鮮艷的紅花。
侍衛(wèi)檢查了一遍,確認(rèn)已咽氣,便一個麻袋罩著拖了出去,在場跪著的所有人大氣也不敢出,甚至連抬頭看一眼那位小皇帝的勇氣都做不到。
顧弄潮用干凈的帕子細(xì)細(xì)擦拭去言霽手上的血水,用一種緩慢、輕柔的聲音道:“這便是為君者的
那之后很長一段時間,言霽看見吃的就反胃,金尊玉貴嬌養(yǎng)著長大的少年,連死人都沒怎么見過,卻被逼得親手結(jié)束了一個人的性命。
午夜夢回,驚醒后,揮之不去的也全是廖平死前瞠目欲裂的畫面。
廖平一死,恐怕之后很多劇情也將會隨之改變,一切都變得不可測,但唯一不變的一點(diǎn)是,顧弄潮需要一個聽話的傀儡皇帝。
言霽也更加明白,他隨時都有可能如天命書所預(yù)測,慘死在顧弄潮手里。
退一步海闊天空,忍一時越想越氣。
言霽將自己關(guān)在寢殿里近半個月,閑來無事翻出一支生灰的玉笛,言霽百無聊賴地吹奏起來。這段時間顧弄潮沒叫人來看過他,也沒人來請他上朝,而大崇依然在秩序運(yùn)轉(zhuǎn),只有承明殿里的宮人們,每日聽著里面喑啞難聽的笛聲,汲汲惶惶。
那笛聲不似笛聲,倒似風(fēng)過弄堂時的厲鬼嗚咽,時而短促地嘶啞低鳴,又時而發(fā)出長長一聲凄厲慘叫。
承明殿的宮人們終日苦不堪言,每每路過皇帝寢殿時,背脊都生了一層冷汗。
這日,言霽終于沒力氣再吹笛,不舍地將玉笛放下,同時也將他從四皇兄那帶回來的畫藏進(jìn)暗匣里,不打算再給顧弄潮。
他討厭死這個皇叔了。
若說之前不明白為什么書里的自己要反抗,那么現(xiàn)在他感同身受。
可以前他們的關(guān)系并沒有如此水深火熱。鎮(zhèn)國王府時,他們相依為命,顧弄潮在朝堂步步為營,自己在太學(xué)院裝瘋賣傻,被人恥笑。
大多皇兄看不起他,太學(xué)院里,所有人都連群結(jié)黨,只有他孤身一人,身邊連個伴讀都沒有——曾經(jīng)是有過的,但那位心高氣傲,不肯為傻子伴讀,冒著違逆皇命被砍頭的風(fēng)險,硬是跑路了。
言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裝傻,那是母妃被打入冷宮前,跟他說的最后一句話。
怔愣下言霽不由又憶起那段回憶。天陰,涼風(fēng)細(xì)雨,未央宮殿前菩提花紛飛零落,前一日門庭羅雀,這一日繞避三尺,人心不古,金殿蒙塵。
禁衛(wèi)軍押著莊貴妃,就算如此,傾國傾城的美人依然不失風(fēng)采,從容不迫地朝宮外離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