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,我看到了一幅新的景象。
在我面前是一片石碑林,每一塊石碑上都刻著曾經(jīng)回蕩在空中的童謠。
我看到了最后一塊石碑,上面用金色的光芒刻著一個名字:林鳳嬌。
不是“九叔”,而是“林鳳嬌”。
萬籟俱寂的剎那,九叔的心臟猛地一縮。
這死寂,比任何喧囂都更令人恐懼,像是風(fēng)暴來臨前,天地屏住了呼吸。
下一瞬,一聲清亮至極的嬰兒啼哭,自那青銅樓閣的幽深之處毫無征兆地迸發(fā)而出!
“哇——!”
這哭聲不大,卻如一根無形的淬毒鋼針,穿透了天梯的青光,越過了時空的阻隔,精準(zhǔn)無比地刺入九叔的魂魄深處。
他渾身劇震,只覺得三魂七魄都仿佛要被這一聲啼哭給生生撕裂!
腳下的第九階天梯,那溫潤的青光瞬間黯淡,流轉(zhuǎn)的符文像是被凍結(jié)的溪流,驟然凝固。
緊接著,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發(fā)生了——那些剛剛才由萬民愿力點亮的符文,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轉(zhuǎn)、崩解!
階梯之上,一個個百姓的名字,那些鮮活的、寄托著希望的金色小字,如同被無形的手抹去,逐一褪色、消散。
整座通天之梯,在這一聲啼哭中,死了。
“糟了!”冥河艄公的臉?biāo)查g慘白如紙,他撐著船篙的手都在劇烈顫抖,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驚駭,“是初啼封道!這是‘命輪’的第一聲!以未染半點塵世雜念的純陽之音,從萬法源頭直接鎖死了歸途!”
他看著踉蹌后退的九叔,眼神里滿是絕望:“這哭聲,根本不是為了阻擋擅闖天門的外人……它是專門為了禁止已經(jīng)離去、卻妄圖歸來的人,再踏人間半步!”
九叔踉蹌著退回第八階,左臂上那剛剛由愿力重塑的血肉之軀,竟被那啼哭聲的余波震得寸寸開裂,化作一捧飛煙,徹底消散!
他猛然抬頭,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青銅大門,心中一片冰冷。
原來如此。
天道,或者說這扇門后的存在,不是不讓他進(jìn),而是不準(zhǔn)他回。
他可以飛升,可以成仙,可以成為這冰冷規(guī)則的一部分。
但他,唯獨不能再以“九叔”的身份,回到那個有徒弟、有鄉(xiāng)親、有煙火氣的任家鎮(zhèn)。
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涌上心頭,仿佛畢生所學(xué)、所堅持的一切,在這一聲啼哭面前,都成了笑話。
就在他心神將要失守的瞬間,他下意識地轉(zhuǎn)過身,回望來路。
這一眼,仿佛跨越了無盡的虛空。
他看見了。
在遙遠(yuǎn)的、渺小的任家鎮(zhèn),義莊的祠堂屋頂上,文才正笨拙地高舉著那本被翻得卷了邊的《鎮(zhèn)僵手冊》,像是在舉著一面戰(zhàn)旗。
而在祠堂前的空地上,秋生正領(lǐng)著全鎮(zhèn)的男女老少,圍著那塊已經(jīng)裂紋遍布的地碑,他們沒有哭喊,沒有絕望,只是用一種近乎虔誠的、低沉的聲音,一遍又一遍地齊聲誦念著。
“符在即是仙……符在即是仙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