丞相府來人。
這五個字輕飄飄的,砸在韋德耳朵里,卻比三十大板還重。
他心里的小人兒當時就撂挑子不干了,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嗷嗷叫:不去不去!這他娘的哪是請吃飯,分明是請吃席!我這剛升官,業(yè)績還沒做熱乎,就要去領盒飯了嗎?
“總管?”小太監(jiān)見他半晌沒反應,又抖著聲音催了一句。
韋德回過神,臉上那點驚慌瞬間收得干干凈凈,換上了一副受寵若驚的誠懇表情。“慌什么?丞相大人是國之棟梁,請咱家過府,是天大的體面?!?/p>
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嶄新的墨綠蟒袍,對著小太監(jiān)溫和一笑:“去備轎,別讓相爺久等了?!?/p>
那笑容看得小太監(jiān)一愣,心里的恐懼莫名就消散了大半??偣芫褪强偣?,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啊!
只有韋德自己知道,他蟒袍下的里衣,已經(jīng)被冷汗浸濕了一片。
他必須去。
皇帝的刀把子,要是連丞相府的大門都不敢進,那這把刀,也就成了個笑話。
丞相府坐落在朱雀大街最顯赫的位置,門前兩尊石獅子,比宮門口的還要威嚴幾分。府內(nèi)戒備森嚴,三步一崗,五步一哨,那些家丁護院個個太陽穴高高鼓起,眼神銳利如鷹,手上都帶著兵器。
這哪是相府,分明是一座小型的軍營。
韋德被管家一路引至后堂一處極為雅致的水榭。丞相趙嚴已經(jīng)等在那里,褪去了朝服,只穿一身素色錦袍,正悠閑地給池子里的錦鯉喂食。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和藹可親的鄰家老頭,完全沒有了朝堂之上的半分煞氣。
“小韋子來了?”趙嚴回過頭,臉上掛著溫煦的笑容,“快坐,快坐。咱家今天備了點薄酒,就當是給你接風洗塵了?!?/p>
他那一聲“咱家”,用得極為自然,瞬間就拉近了與韋德這個太監(jiān)的身份距離。
“奴才不敢當,勞相爺掛念了。”韋德恭恭敬敬地行禮,心里卻把警鈴拉到了滿級。老狐貍,演得還真像。
酒過三巡,菜過五味。趙嚴始終是那副噓寒問暖的長輩模樣,問他傷口疼不疼,問他在宮里習不習慣,仿佛韋德是他最疼愛的晚輩。
韋德自然是拿出十二分的演技,感激涕零,忠心可表,把一個初獲圣眷、誠惶誠恐的小太監(jiān)形象演得入木三分。
兩人你來我往,言語間全是機鋒,卻又點到即止。
忽然,趙嚴放下酒杯,拍了拍手。
水榭外,兩名身著薄紗的絕色舞姬款款而來。她們身段妖嬈,眉眼含春,隨著靡靡之音翩翩起舞。那薄如蟬翼的紗衣,在燈火下幾近透明,隨著舞姿飄動,每一次旋轉(zhuǎn),每一次下腰,都帶起一陣勾魂攝魄的香風,直往韋德的鼻子里鉆。
其中一個膽大的,更是舞到了韋德的案前,水蛇般的腰肢輕輕一扭,一片溫潤的香肩幾乎要貼上韋德的臉,一雙媚眼如絲,吐氣如蘭。
韋德的眼睛瞬間就直了。
他喉結(jié)上下滾動,端著酒杯的手微微發(fā)抖,嘴巴不自覺地張開,嘴角甚至掛上了一絲晶瑩的液體,一副被美色沖昏了頭腦的豬哥相。
趙嚴看在眼里,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。
到底是年輕人,還是個殘缺的年輕人,心里的火怕是比誰都旺。
眼看著那舞姬就要坐進韋德懷里,趙嚴準備好的下一句試探已經(jīng)到了嘴邊。
就在這時,韋德突然“哎喲”一聲怪叫,整個人像被針扎了似的從座位上彈了起來,一手捂著自己的下身,臉上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,額頭上冷汗都下來了。
滿堂皆靜,連音樂都停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。
韋德齜牙咧嘴,對著一臉錯愕的趙嚴,哭喪著臉,極為“羞恥”地解釋道:“相……相爺見諒!奴才……奴才這根……當年去得不干凈,留了病根兒。這天一涼,風一吹,就……就跟幾百只螞蟻在里頭鉆心似的疼!實在是……實在是無福消受美人恩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