韋德齜牙咧嘴,對著一臉錯愕的趙嚴,哭喪著臉,極為“羞恥”地解釋道:“相……相爺見諒!奴才……奴才這根……當(dāng)年去得不干凈,留了病根兒。這天一涼,風(fēng)一吹,就……就跟幾百只螞蟻在里頭鉆心似的疼!實在是……實在是無福消受美人恩?。 ?/p>
他這番話說得聲情并茂,既解釋了自己為何突然失態(tài),又無比精準地踩在了“太監(jiān)”這個人設(shè)上,甚至還給自己加了一段悲慘的過往,惹得旁邊的下人想笑又不敢笑,一個個憋得臉都紫了。
趙嚴臉上的笑容,徹底僵住了。
他盯著韋德那張痛苦又尷尬的臉看了半晌,眼神驟然變冷。
“沒用的東西,還不退下!”他對著舞姬厲喝一聲。
兩名舞姬嚇得花容失色,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。
水榭里的氣氛,瞬間從旖旎的春色,變成了肅殺的寒冬。
趙嚴揮了揮手,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,只剩下他和韋德兩人。
“韋德?!彼焙羝涿?,聲音里再沒有半分溫情,“明人不說暗話。本相可以讓你坐穩(wěn)這個總管的位置,甚至可以讓你得到比現(xiàn)在多十倍、百倍的財富和權(quán)力。”
他盯著韋德的眼睛,像一條毒蛇盯著自己的獵物。
“本相只要你,做我的人。替我,看好皇帝。”
圖窮匕見!
韋德“嚇”得雙腿一軟,撲通一聲跪倒在地,渾身抖如篩糠:“相爺!相爺您這是要奴才的命?。∨拧诺拿腔噬辖o的,奴才只聽皇上的話啊!”
他一邊抖,一邊像是想起了什么,惶恐地抬起頭,用一種近乎求救的語氣說道:“相爺,您……您可得救救奴才!皇上他……他讓奴才去查之前刺殺的事,說線索都指向了‘西山糧倉’……那地方,奴才聽說水深得很,里頭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。奴才就是個閹人,哪有膽子去查啊!這差事不是明擺著讓奴才去送死嗎?相爺,您給出個主意,奴才該怎么辦???”
他成功地,將自己發(fā)現(xiàn)的丞相貪腐線索,包裝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,用一種尋求庇護的姿態(tài),原封不動地拋了回去。
趙嚴的瞳孔微微一縮。
他深深地看著地上這個涕淚橫流,仿佛已經(jīng)嚇破了膽的太監(jiān)。
西山糧倉,是他斂財?shù)闹氐刂?,也是他安插親信的地方。這小子是真的蠢,無意中查到了這里,還是說……他在用這種方式,向自己傳遞某種信息?
半晌,趙嚴忽然笑了,笑聲里帶著一絲玩味和贊許。
“韋總管果然是聰明人?!彼┮曋f德,緩緩說道,“西山糧倉水深,你把握不住,就別插手了?;噬夏抢铮鞠嘧詴婺阒苄??!?/p>
“謝……謝相爺!謝相爺大恩大德!”韋德如蒙大赦,在地上砰砰磕頭。
韋德被管家“請”出相府時,腿肚子還是軟的,全靠演技在撐。
走到府門口,一個一直跟在趙嚴身邊的青衣謀士,忽然叫住了他。
“韋總管,請留步?!?/p>
那謀士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,替他撣了撣肩上不存在的灰塵,狀似無意地輕飄飄說了一句:“對了,韋總管,聽聞您和禁衛(wèi)小旗張龍是舊識?年輕人,還是要走正道啊?!?/p>
一句話,如同一盆冰水,從韋德的頭頂澆到了腳底。
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,整個人如墜冰窟。
丞相不僅知道他在查“繡春刀”,查到了張龍,甚至還反過來,用張龍的性命來威脅他!
今晚這場鴻門宴,他看似用演技全身而退,實則,脖子上已經(jīng)被套上了一根新的絞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