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。
純粹的,不含一絲雜質(zhì)的黑暗,像是被實體化的虛空,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。失重感只持續(xù)了短暫的一瞬,隨即被冰冷刺骨的洪流所取代。
“噗通!”
林燼第一個砸進(jìn)水里,腥臭渾濁的液體瞬間沒過頭頂,灌入鼻腔。那味道,是腐爛了千百年的淤泥、是無數(shù)生物的排泄物、是濃縮了的絕望,混雜在一起,形成了一種能直接攻擊神智的惡臭。他猛地從水中掙出頭,劇烈地咳嗽起來,咳出的卻不是水,而是胃里翻江倒海的酸液。
緊接著,李默的尖叫和落水聲也響了起來。“咕嘟……我靠!這水里有頭發(fā)!”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,在水里拼命撲騰,還得費力地將背上昏迷的影刺托出水面,那模樣狼狽到了極點。
阿朵的落地最為平穩(wěn),她似乎在下墜的瞬間用某種巧勁卸去了力道,悄無聲-息地滑入水中,除了濺起一小片水花,幾乎沒有發(fā)出多余的聲音。但即便是她,在接觸到這污水的瞬間,臉色也變得煞白。
這里不是一條簡單的下水道,而是一條寬闊得近乎離譜的地下暗河。穹頂高得看不見頂,只能依稀看到一些管道和鐵架的輪廓,像巨獸裸露的肋骨。河道兩岸是濕滑的石壁,上面零星生長著一些發(fā)出慘綠色微光的菌類,將周圍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鬼氣。
“悉悉索索……悉悉索索……”
聲音來了。
不是從一個方向,而是從四面八方,從水里,從岸邊的陰影里,從頭頂?shù)墓艿郎?。那是無數(shù)細(xì)碎的、急促的爬行聲,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朝著他們匯聚。
“林哥!你那招牌還亮著沒?”李默一邊劃水,一邊緊張地大喊。
林燼沒有回答。他閉上眼,將所有注意力都沉入自己的感知中。那股被影刺稱為“穢氣”的,源自骨山的力量,此刻在他的體內(nèi)像一盞黑色的燈塔,正肆無忌憚地向整個地底世界宣告著他的存在。他能清晰地“感覺”到,無數(shù)貪婪、饑餓、被原始本能驅(qū)動的意志,已經(jīng)將他牢牢鎖定。
它們來了。
就在這時,林燼猛地睜開眼,眼中沒有絲毫驚慌。“左前方,大概一百步,水下有一道半人高的石坎,是個舊的泄洪臺!快!”
他的聲音不大,但在嘩嘩的水流聲中卻異常清晰。這是他從那些破碎記憶里,拼湊出的第一塊救命木板。
李默根本來不及思考,求生的本能讓他立刻調(diào)轉(zhuǎn)方向,用盡吃奶的力氣向著林燼所指的方向劃去。阿朵則更直接,她一手抓住李默的后衣領(lǐng),另一只手如游魚般劃水,速度竟比李默快上幾分。
林燼斷后。他能感覺到,那些東西已經(jīng)很近了。水面下,有什么東西擦過他的小腿,滑膩而冰冷。
“我操!這地方連魚都長得這么磕磣嗎?”李默怪叫一聲,他顯然也遭遇了同樣的“問候”。
“那不是魚!”阿朵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,“是腐尸甲蟲的幼蟲!它們生活在水里!”
話音剛落,他們前方的水面突然“嘩啦”一聲,一只臉盆大小,通體漆黑,長著無數(shù)節(jié)肢的甲蟲破水而出。它的口器像一對鋒利的鐵鉗,上面還掛著不知什么生物的碎肉,一對猩紅的復(fù)眼,死死地盯著隊伍最后方的林燼,完全無視了離它更近的李默和阿朵。
“嚯!還真是定向追蹤??!”李默驚魂未定之余,竟還有心情感嘆一句。
這驚悚的一幕,卻讓林燼的心徹底定了下來。
他賭對了。
他就是誘餌,一個能吸引所有火力的,完美的誘餌。這些被“燼?!币庵九鄣墓治铮凇扒宄廴驹础边@個最高指令面前,甚至連近在咫尺的血食都可以放棄。
腐尸甲蟲發(fā)出一聲尖銳的嘶鳴,振動著背上薄如蟬翼的黑翅,掀起一陣腥風(fēng),朝著林燼猛撲過來!
“滾開!”
林燼不退反進(jìn),在那甲蟲撲至面門的一瞬間,他身體猛地向下一沉,整個人潛入水中。同時,他那只石化的左臂,凝聚起所剩不多的,源自玉骨長老的骨力,自下而上,狠狠一拳轟在了甲蟲相對柔軟的腹部。
“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