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丘站在一塊冰冷的巖石上,望著西南河畔方向,眸子里映著幽幽的雪光,冰冷徹骨,又深不見底。
匈奴人做夢也想不到,他們眼中“絕不可能在冰天雪地里存活”的大乾士兵和女真鐵騎,就躲在他們視為死亡禁區(qū)的雪山之上。
無名雪山峽谷,背風(fēng)營地。
火光跳躍,驅(qū)散了些許刺骨的寒意。
霍成疾大步流星地穿過忙碌的士兵,臉上帶著劫后余生的暢快和難以抑制的興奮,徑直走到坐在篝火旁、正用樹枝撥弄著火堆的左丘身邊。
他聲音洪亮,帶著勝利的喜悅:“左先生!探子回報,匈奴人信了,他們圍著河邊那堆破爛轉(zhuǎn)了幾圈,罵罵咧咧,最后……收兵回營了!哈哈哈!咱們這金蟬脫殼,成了!”
他用力拍了下大腿,震得篝火火星四濺:“痛快!這一仗,咱們可是狠狠從呼延狗身上撕下了一大塊肉,燒了他的老巢,我看吶,呼延部這回元氣大傷,說不定……說不定那呼延狼主都得灰溜溜退兵了!”
左丘撥弄火堆的手微微一頓,抬起頭。
火光映照著他略顯蒼白的臉,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卻沒有多少喜色,反而凝著一層化不開的寒霜。
他緩緩搖頭,聲音低沉而篤定:“不,霍兄弟,你想錯了?!?/p>
他放下樹枝,目光穿透跳躍的火焰,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匈奴王帳中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臉。
“阿史那莫何,絕非易與之輩。此人睚眥必報,心性狠戾如草原上的孤狼。”
“此番奇襲,燒其越冬根本,屠其留守精兵,于他而言,是奇恥大辱,更是斷其根基之仇!他絕不會就此罷休,引兵退去……”
霍成疾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,興奮如同被冰水澆滅。
他眉頭緊鎖,順著左丘的話一想,心頭猛地一沉:“左先生的意思是……他非但不退,反而會……更加瘋狂?”
他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,“那……那黑門關(guān)豈不是……危上加危?萬一他狗急跳墻,不顧一切,傾巢而出猛攻……”
左丘卻在這時,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。
那笑容在跳躍的火光映襯下,非但沒有暖意,反而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、滲入骨髓的寒意,看得霍成疾后背莫名一涼。
左丘站起身,輕輕拍了拍霍成疾寬厚的肩膀,動作帶著一種奇特的安撫,卻又蘊含著更深沉的意味:
“霍兄弟,莫急。”他的聲音不高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平靜,“今晚,好好聽我講個故事,今天……講個不一樣的?!?/p>
說完,他不再解釋,轉(zhuǎn)身朝著峽谷內(nèi)更溫暖、人群聚集的火堆走去。
霍成疾看著他的背影,那抹滲人的微笑和那句“不一樣的故事”在他心頭縈繞,一時摸不著頭腦,只能壓下滿腹的疑惑和憂慮,快步跟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