統(tǒng)一打造的鎬,重量分布均勻,握在手里感覺平衡。而李瘸子那把入手感覺更沉,重心似乎更靠前。
她心里一動,借著光亮,端詳起兩把鎬的鎬身。
別人打的鎬,鎬身從頭到尾厚度幾乎一致,像根直挺挺的鐵棍子。而李瘸子那把,鎬身靠近鎬頭的位置,明顯要薄一些,而靠近手握的位置,卻明顯加厚了,形成了一個前薄后厚的錐度。
沈桃桃的眼睛亮了起來,她拿起鎬,試著做了個挖掘的動作。重心前移,力量更集中。
前段薄,更容易切入硬物,后端厚,增加了慣性,更省力。
這設(shè)計太巧妙了,簡直就是為對付寧古塔這凍得梆硬的土量身定做的。
她的目光銳利地掃向人群外圍那個一直低著頭的李瘸子。
李瘸子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,頭垂得更低了,幾乎要埋進胸口。那副樣子,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來逃跑。
沈桃桃看著他這副“打死我也不說”的架勢,心里又好氣又好笑。她壓根就沒想問他,這手藝一看就不是李瘸子這種只會埋頭打鐵的人能琢磨出來的。
這精巧的心思,這貼合實用的設(shè)計,除了那個能把捕獸夾玩出花,能用細絲絆倒壯漢的周瑩,還能有誰。
她嘴角勾起一絲了然的笑意,沒再看李瘸子,也沒理會還在吵嚷的人群,轉(zhuǎn)身就走。
腳步輕快,目標明確,周寡婦家的小木屋。
該去找周瑩好好談?wù)劻?,寧古塔正是用人之際,姐妹的手藝,再藏著掖著,可就太不夠意思了。
沈桃桃推開門時,周寡婦正坐在炕沿邊,縫補一件舊襖子。阿鸝裹著厚厚的被子,靠在炕頭哼著曲練嗓子。
周瑩則坐在角落里一個小馬扎上,低著頭,手里拿著一塊木頭和一把刻刀,正全神貫注地雕刻著什么。
她的動作很輕很穩(wěn),刻刀在她指間如同活物般靈活游走,木屑簌簌落下。
周寡婦聽到門開才抬頭,看見沈桃桃進來,連忙放下針線,臉上堆起笑:“沈姑娘來了?快進來,炕上坐。暖和暖和?!?/p>
阿鸝也抬起頭,怯生生地叫了聲:“桃桃姐?!?/p>
周瑩手里的刻刀一頓,她飛快地將那塊還沒雕完的木頭塞進袖子里,抬起頭,臉上瞬間恢復了那種慣常的平靜。
“都在呀,”沈桃桃笑著打招呼,目光卻直接落在周瑩身上,“周瑩姐,忙著呢?”
“沒……沒忙啥?!敝墁摰吐晳?yīng)了一句,垂下眼簾,避開沈桃桃的視線。
沈桃桃也不繞彎子,走到周瑩面前的小馬扎旁,一屁股坐下,開門見山:“周瑩姐,我剛?cè)ヮI(lǐng)工具了。一群人差點打起來,就為了搶李大哥打的鎬?!?/p>
周瑩沒吭聲。
“那鎬……”沈桃桃拖長了調(diào)子,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周瑩,“打得可真好,挖凍土跟切豆腐似的,省老鼻子勁兒了。”
周瑩的頭垂得更低了。
“李大哥那手藝,”沈桃桃話鋒一轉(zhuǎn),帶著點促狹的笑意,“我咋瞅著不像他自個兒琢磨出來的呢?他那性子,悶葫蘆一個,打鐵就知道使死力氣,叮叮當當砸得火星子亂飛,可沒這巧心思……”